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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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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40章

正如魏令嘉所言, 大夫人根本不在乎林施微有沒有完成自己的囑托,此番吩咐她前去不過是心疼自己“守活寡”的兒子。

新婚燕爾,施娘心思不在他身上, 終日過來陪自己這個老婆子, 再加上碧水雲居的仆婦說漏嘴,呂氏雖罰了仆婦月俸卻也終於明白了什麽。

仆婦失言:除卻洞房那日嘉少爺晚上就沒要過水。

整整十五日沒要過水, 沒想到施娘這麽不懂事,天下哪有不心疼自己親兒的母親, 呂氏不會明著插手, 卻也可以給林施微一點簡單薄懲,將她送去了魏令嘉嘴邊。

但她並不清楚懂事的施娘為何在這種事上“不懂事”, 也不會清楚表面溫柔體貼的魏令嘉背地裏如何輕佻霸道。

呂氏不清楚一切, 只希望林施微盡到妻子該盡的責任。

經此一遭,林施微果然懂事了不少,不敢再明目張膽地躲避魏令嘉,諸如頭疼、腰疼、受了涼的借口更不敢再用。

魏令嘉夜夜與她共眠, 漸漸不似之前霸道,待她極盡溫柔呵護, 又見她嬌香羸弱, 委委屈屈的,不由心軟憐愛。

林施微閉著眼渾身繃緊, 魏令嘉噙著她耳垂, 低聲道:“別怕, 一會就好。”

他的“一會就好”,沒有一次是真的, 她對他的厭恨倏然到達了極峰,卻也被一股強勢的力量攫取了靈魂, 拋向另一處未知的山巔,又墜落於鬼魅橫生的極樂之境,天地碎裂如冰面。林施微失聲羞吟,發出了一種自己聽了都想死的聲音,指甲用力地扣緊他。

暈暈乎乎的,耳畔卻傳來他低沈的得意的笑聲:“痛死了,你怎麽撓人呀……”

翌日午後林施微略感腹痛,渾身乏力,精神明顯不濟,原來是姍姍來遲的月事,從前令她周身不痛快的如今竟讓她心底產生一絲雀躍。起碼她可以一個人安靜地睡一覺,而不是由另一個人擺弄到哭累了睡去。

可見人的喜惡並非固定。

那天林施微的婢女前去大少爺書房傳話,委婉地稟明少夫人接下來幾日身子不爽利,無法服侍他了。

魏令嘉一時沒作他想:“可讓梁嬤嬤看過,嚴重嗎?罷了,我讓白先生來一趟。”

婢女面紅耳赤,吶吶半晌才給大少爺解釋清楚,少夫人沒得病。

魏令嘉得以領悟,點點頭,溫和道:“好,你們盡心些,勿讓少夫人受了涼。”

那婢女紅著臉應是,雙腳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魏令嘉從卷宗上擡起頭,不解地看向她。

紅霞滿面的婢女叫瑪瑙,林施微的陪嫁,身為陪嫁容貌上乘自不必說,妝扮素來也比旁人更惹眼,在魏令嘉面前露過數次臉,每回他去施娘屋子,這個丫頭總是進進出出,毫不避諱,而施娘也不介意,因此印象頗深。

此刻望著婢女欲說還羞的模樣,再想到今日來傳話的不是小寧,魏令嘉茅塞頓開,面色當即陰沈沈的,再不見方才的溫柔。

只聽他極為不屑的冷笑一聲:“回去告訴你們少夫人,少拿些庸脂俗粉來惡心我,自以為是的東西。”他頓了頓,轉首望向屏風的方向。

清麗無雙的司遙自屏風後走出,眼波如嬌似媚,紅著臉將手搭在他掌心,隨著他的力道旋身坐進了他懷中。

魏令嘉含笑捏起司遙的臉頰,對那目瞪口呆的瑪瑙咬牙道:“看見沒,這才是真正的美人,勸你家少夫人就按這個水準找吧,否則,自己洗幹凈了等我。”

“……”瑪瑙睜大了眼睛。

“還不快滾?!”他忽然厲聲呵斥。

驚得瑪瑙魂不附體,連滾帶爬地逃走。

魏令嘉一動不動唇角繃得緊緊的,司遙歪頭打量他,笑了笑,反手圈住他脖頸,見他面色不虞,她不由僵住,默然起身立在旁邊。

也不知瑪瑙回去之後怎麽回的話,林施微的沛蘭園竟一點動靜也沒有。

晚膳時分,魏令嘉果然沒再過來,此前他總是借口來這裏與她用膳,然後賴著不走,倚在外間的炕上看書或者自己與自己下棋,餘光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只等掌燈時分拉著她入帳做一些羞恥之事,即便後面收斂,也非要攬她入懷而眠,如同她擁著母親做的老虎布枕那樣。

從前只看得見貴婦人花團錦簇前呼後擁,誰又知晚上難以啟齒的遭遇,想到此後常年都要面對,林施微頓時遍體抗拒。明明身體是快樂的,心為何一再抗拒著呢,大約是怨恨他的專制,怨恨他與自己心裏想象的魏令嘉不同。

可魏令嘉憑什麽非得同她想象的一樣呢,這才是真正的他呀。

眼看飽受“疼愛”的林施微顯現疲態,略有清減,魏令嘉倒也積極吩咐梁嬤嬤為她燉各種滋補藥膳,又吩咐郎中時常請脈,卻從不找自身原因。

秋風送爽,早就過了就寢時分,不過兩日,魏令嘉發現自己又站在了林施微的院落裏,周圍仆婢驚訝不已,很快垂著頭施禮,伺候他進屋。

林施微的寢臥馨香襲人,空氣裏彌漫香氣,似她的體香又好像番邦的玫瑰水,怦然而動地好聞。

進來前她的婢女小寧攔在門口,問他是否需要瑪瑙來伺候沐浴更衣,他回已經沐浴過。

小寧只好含蓄的提醒少夫人可能已經歇下且來了月事,他嗯一聲,不加理會。小寧滿臉焦急。

大周婦人深居內院的家常服飾多以主腰外罩一件不同質地的輕衫為主,盛夏時分甚至直接穿主腰或者披一件無袖的羅衫,是以臂釧才那麽流行。

“嘉郎。”林施微放下剪了一半的枝葉,迎向他。

寢臥的她未曾光著胳膊,披了一層輕如雲煙的羅衫,行走間主腰系住身體的絲帶若隱若現。

她垂眸服侍他解下蹀躞帶,從他的視角能看見一些獨特的景致,譬如眼前人鎖骨下半遮半掩的風光。

而林施微對此一無所覺,只因從未有過魏令嘉這樣的高空視角,自然不知此時的自己在另一種角度是如何旖色撩人。

“我自己來。”他後退一步,三下五除二摘下,扔在榻上。

林施微也覺得自己笨手笨腳,扣個鉈尾就不得要領,怪不得他不耐煩。

“我想著如果再繼續下去,咱們今晚可能都要折在這根帶子上。”

噗嗤,她被他逗笑了:“我才沒你說得這麽笨。”

現在又對著他笑,像不谙世事的孩子,根本不知曉自己心裏正在想何種風流之事。魏令嘉的神情漸漸古怪,終於被林施微發現端倪。

不知自己哪裏惹了他,為何才見著面就那麽大的反應,此情此景林施微滿面緋紅,不知該如何打破。

所以明知她月事在身,他跑過來幹嘛呢?魏令嘉也不解。

兩人陷入了沈默。

“這很正常,因為你是女人。”輕咳一聲,他面色如常地解釋。

男子私下面對自己的女人這樣很正常,況且才成親不久。

怪不得昨兒個大夫人提點她盡量不要去魏令嘉的書房,那是他最為看重的一方私人領地,常常於此冥思,輕易不允許有人在那裏亂他心神,當年綺若便是仗著通房身份去過一次才被打發。

自己去過那麽多次,還同他發生沖突,如今順利成親,故而在他心裏多少有些不同吧,司遙也在他書房,那麽他披星戴月來自己這裏是想商量擡姨娘嗎?林施微神游天外。

身子一輕,竟被他橫抱起,林施微驚慌道:“我身子不方便!”

“不方便睡覺?那你在這裏站一夜吧。”他故意曲解。

最終她沒有站一夜,而是與他同往日那樣正常相擁而眠。

她在夢裏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囈語,胡亂地擦了把臉上的碎發,翻過身繼續沈睡。

魏令嘉食指緩緩按在她鼻梁的小痣,嬌憨可人,引他嘴角不由上揚。

林施微被他戳醒,睜眼望著他,睡眼惺忪,眼波如秋水明潤,魏令嘉不禁失神,她又慌忙閉上了眼。

早膳那會兒他欲言又止,林施微擔心出力不討好,便假裝糊塗沒挑破。

此事過去多日,瑪瑙每每想起依然抹淚,念叨大少爺書房藏了一個極品的美人兒,看樣子已經好上多日,又哭訴當時的自己如何沒臉,被嘉少爺嘲笑庸脂俗粉,那美人趾高氣昂坐在大少爺腿上,真是沒羞沒臊的。

委實挺傷人的。林施微不知該如何安慰可憐的瑪瑙,只好賞她一對水頭極好的翡翠玉鐲:“日子長著呢,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說不定少爺哪天就換口味,發現你才是真正的美人。”

真的嗎?瑪瑙破涕為笑。

林施微心裏想的卻是:白天折騰書房美人,晚上折騰她,魏令嘉遲早搞壞身子落一身虛病。

不論魏令嘉在床笫間如何無恥,予她和母親安身立命之所是他,多次救她脫困之人是他,在她和母親身上砸重金的也是他,她詛咒金主恩人得病,算不上光明磊落,只是不懂上天何不懲罰不磊落的她,而非要罰母親魏閱音。

晉泰胡同的婢女來報:“太太生病了,總不見好,今天還咳了血。”

“為何不早告訴我?”林施微猛然起身。

事情發生在十天前,秋後天氣轉涼,魏閱音巡查田莊時遭遇暴雨,就在莊子裏留宿一晚,不小心受了涼,回來漸漸轉成咳嗽,也沒當回事,誰知三五日後咳嗽越發厲害才開始抓藥,效果不大,今兒早上竟吐了一口血。回話的婢女聲音都帶著哭腔。

林施微即刻收拾,不過禮法還是要遵從的,前去上房稟明婆母請求回娘家住幾日。

呂氏聽完原委,自不會拒絕,當即吩咐心腹媽媽去隔壁鄰居家裏請趙太醫。趙太醫的府邸與國公府毗鄰而居,大夫人的心腹親自來請,自然要給面子,不到半個時辰,趙太醫便出現在了晉泰胡同。

魏閱音原本就心脾不交,肺陰不足,再加上受涼後沒保養好,隱約發展肺癆之勢。

“那,該怎麽辦?”林施微盡量鎮定下來。

自然是各種上等藥材吊著,運氣好熬過來運氣不好就真的不好了。趙太醫的醫術還是不錯的,開的方子比之前面郎中見效快數倍,只是魏閱音依然虛弱,令人揪心。

於是林施微就想起了魏令嘉身邊的白先生,白神醫,想起歸想起,找人卻是一點頭緒也無,只因那人既無官職也無醫館,每回都是奉魏令嘉之命而來又匆匆離去。

而魏令嘉已離京三日,最快也得下個月上旬回歸。

真是可笑,平時怨他怨得不得了,故意不回應他的示好,親密時暗暗地抵觸,他越急她便越故意不給他舒服,看見他肆意暢快的模樣恨不能一腳將他踹下床,如今遇到事兒反而還得指望他,也只能指望他。林施微蹲在地上,捂著額頭,不知在想什麽。

“先起來吧少夫人,這裏人來人往的,給人看見多不好。”小寧小聲地提醒。

少夫人在籬落旁蹲著的樣子著實很不雅。

出乎所有人意料,連冷彤也搞不定的事情竟被謝楚嫣解決了。這姑娘從頭到尾就沒把林施微當情敵記恨,確實是少有的單純善良,每思及此,厚顏如林施微多少也有些面紅。

謝楚嫣發現路邊的她,問清原委當下就提供了兩種可行的法子:“第一種偷容善的私印蓋上,央明赫去請白先生。容善的私印就在書房隔間博古架第六層的檀木匣子裏,不過我不知道鑰匙在哪兒。”

“我選第二種。”林施微問都不問第二種具體為何直接選了。

偷魏令嘉私印,不到萬不得已還是算了,此時的林施微暫時沒這個膽子。

“第二種更簡單,只不知我堂兄肯不肯出面。”謝楚嫣糾結道。

她的堂兄謝毅舟乃謝春山嫡長孫,魏令嘉身邊又有幾人不認識他,有些甚至還是他的朋友,譬如白先生,難就難在謝毅舟與林施微並無交情,同魏令嘉交情近幾年也不太好,請他出馬,少不得要一番威逼利誘苦苦哀求。

謝楚嫣只好迎難而上,吩咐婢女備馬出府尋人。

林施微唇色淡的發白。

“謝姑娘……”她咬了咬唇,涕零感激不已。

謝楚嫣擺擺手,不以為意,就當是打林施微夫君主意的補償吧。

用白先生的話說再晚一天,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人。

魏閱音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被救回前已經吐了一盆血水,白先生趕到的時候她正七竅流血。

“謝公子,謝姑娘,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林施微以袖抹淚,再三屈膝施禮。謝毅舟星夜兼程,騎最快的大宛良駒緊著母親最後一口氣,帶回了白先生。

感激之餘,她不由要行跪禮,被一直從旁靜立的謝毅舟以折扇定住:“我與容善相識已久,為他岳母奔波應該的,嫂嫂不必有負擔。”

你跟容善和好了?謝楚嫣疑惑地看向他。

林施微悚然睜大了眼睛,被謝公子的扇子點了鎖骨的位置身體竟動不了了。

“你嚇到人家了!”謝楚嫣上前瞄準她鎖骨附近重點一遍,林施微發現自己又能動了。

“給。”謝毅舟遞予林施微一方嶄新的絲帕,並解釋一句,“是嫣娘的。”

粗枝大葉的謝楚嫣總算明白堂兄為何一把奪過自己的帕子。

林施微雙手接過,低著頭,淚珠斷了線一般。

原來他看出她的窘境。

母親一直吐血,服侍在側的林施微怎可能還有一條幹凈帕子擦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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